明朝作为我国最后一个汉人政权,在很多方面都将过去的封建制度发展到顶峰,同时又在某些方面独树一帜。明朝废宰相,使六部直接听命于皇帝,之后又先后设立锦衣卫及东厂。有明朝一代,中央集权和君主专制空前加强。不仅如此,明太祖朱元璋又大刀阔斧地改革户籍制度。据《明实录》记载,明朝的户籍制度将全国所有的户口根据职业的不同,进行非常严明的进行分工。

大明王朝
普通百姓划分为民户、军户、匠户等籍。若是民户则是以务农为主,民户负责给国家交纳农业税,并且有服徭役的义务。而军户的义务顾名思义是服兵役,匠户就是为皇宫、官府、官营的手工作坊提供劳动。匠户作为我国古代封建时期从事手工业生产的专业人士,他们不仅地位比种田的民户低,而且许多繁重的劳动是无偿的。可以说匠户是明朝时期备受压迫的一个群体。
我是wendaya,一个普通的手艺人。今天我收到了官府发给我的银子,在我辛辛苦苦劳动后,皇帝给了我们这样的人银子。你可能不明白我的激动甚至好奇我为什么激动。几百年来,我这样的匠户为皇帝、官府,为那些他们官营的手工作坊付出了多少汗水,没有任何在物质上的回报,只因为我们的匠户身份,我们就这样世世代代用自己的手艺为他们做出一件又一件精致的手工艺品。
明朝的皇帝让所有的人分为民、军、匠三种户籍,我们匠户都是像我这样的手艺人。也有一些军户的人因为一些原因在各都司卫所负责管辖的军器局中帮忙铸造兵器,做着和我们差不多的工作,我们叫他们军匠。我们这些为匠户的手艺人在地位上比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手艺人还要低贱。思来想想也觉得这说法可笑,大家都是靠双手吃饭,都不偷不抢,何来的高低贵贱?

明朝户籍
我们匠户的户籍是要世世代代传下去的,我的祖辈都是做瓷器的匠人。并且朝廷为了方便他们登记户籍,要求我们不能分户。分不分户我不在乎,我们这样的人在乎的是能不能摆脱自己的户籍。但是难啊,比登天还难。我们这样的匠户若想摆脱自己的户籍,唯一的方式就是得到皇上的特旨批准才可以。并且我们匠户与科举考试是无缘的,律令严禁我们入仕。
我们这样的人大多是“轮班匠”,而我们做轮班匠的所有劳动是没有任何报酬的。官府是这样规定的:轮班匠必须以一年或者五年一班来轮流去他们官营的手工作坊提供劳役。我们平均下来,每班人要给官府提供三个月的无偿劳动。再说说“住坐匠”,住坐匠就是让我们这些匠户每个月必须到他们官营的手工作坊进行十天的服役。如果实在没时间去他们的手作坊必须给官府银两,官府再用我们的银两去雇旁人。
我们每个月三分之一的时间都要投身到他们官营的作坊里。除了这“轮班匠”和“住坐匠”这两种工作外,其余的时间我们可以自由支配。虽然还是有很多时间不自由,相比比起我们的前辈,我们已经算幸福很多了。我们在身份上都是老子死了,儿子补上去。像我年幼的时候,就被征入朝廷的内府针工局学习手艺,他们称我们为“幼匠”。在旁人看来,我们匠户可以免除杂役,他们羡慕不已。

内府针工局遗址
但一点点杂役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们的正役和税粮还是样样该做的做,该交的交。最让人气愤的是,那些管我们的工头还要对我们进行压榨。当然,我们也不是待宰的羔羊。无数的我的先辈通过消极怠工,逃跑等方式来表达我们匠户的不满。今年是嘉靖四十一年(公元1562年),就在这一年,官府对于我们“轮班匠”予以银两进行雇佣。所以我现在拿着这银两,内心真的是五味杂陈。
在有生之年,我能看到关于我们匠户制度的改革,我是非常高兴的。但我也知道,这个改革是必然的。因为我明白,这种匠户制度是一种非常落后的生产关系,不管是我们匠户,还是他们官府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现在咱们大明朝的商品经济越来越发达,人们对于丝绸、布匹、瓷器、首饰等的需求越来越大,而这些人们狂热需求的商品都出自我们匠户之手。
如果还是按照原来的匠户制度的话,大家都没有生产积极性,当然效率会很低。而效率低下最后影响的还是他们官营手工作坊的销量。皇上以及他们官府只有自己的利益受损才会有所行动。在成化二十一年(公元1485年)的时候,皇帝开始对匠户制度进行改革。史料记载是这样的“轮班工匠,有愿出银价者、每名每月南匠出银九钱,免赴京。北匠出银六钱,到部随即批放。不愿者。仍旧当班。”

明朝瓷匠
到了嘉靖四十年(公元1561年)的时候,朝廷又作了规定,我们所有的轮班匠都要交“匠班银”来代替沉重的劳役,而“住坐匠”的工作并没有变动。这也就是他们文人所说的“以银代役”。这个改革虽然减少了我们的工作量,我们获得了一定的自由支配的时间。但并没有在根本上解放我们。我们还是匠户,只不过是自由时间多了一些的匠户。
我们依然需要为官府付出自己的劳动力。在我们匠户满心欢喜地遵守“匠班银”制度时,却发现那些贪官私吞我们的银子。这些银子没有用来购买原料,也没有用来修整作坊。而是进了那些贪官的口袋。官府没有钱用来雇旁人进行生产,只能在把我们这些匠户拉回去。填补他们劳动力方面的空缺。在我来看,这是个有点没必要的政策。
虽然我们在一定程度上有了一些自由,酬劳也相对较多,但并没有真正激发起我们的生产积极性。也没有真正促进和满足商品经济的发展。唉,可能是匠户制度的弊端还没真正触及到朝廷的核心利益吧。我能做到也只是遵守规定,匠户制度彻底变革的那一天,看来我是没办法亲眼目睹了。

提花机
我作为一名匠人还是看到不少让人高兴的发展的。因为常年在手工作坊工作,我最了解的就是手工业。在这方面,明朝的制瓷、纺织、冶铁都有了很大程度的发展。先说说丝织业,大家在技术方面有了很大的提升。比如纺织必备的轧棉、弹花以及纺车这些都被一些手巧的同行进行改造,大大提高了工作的效率。再给大家说说提花机。
这个新鲜玩意是织丝的同行们发明出来的,还有花楼。这些物件都非常高,需要两名工匠一起操作,织出的丝绸不论是质量还是花色都非常精美。再看看我们手工业最基本的冶铁业。这可是重中之重,我们手艺人都需要冶铁业的支持,冶铁业发展的也非常迅速。在燃料方面,大家开始普遍使用效率更高的煤炭。生火也不只是靠自然,手巧的工匠们发明了有活门的木风箱。
因为燃料和助燃方式的进步,使液体的炉子的容量变大,产量也就自然而然增加了。再说说我的老本行,制瓷业,感觉这方面最大的进步就是这用吹釉法代替蘸釉法,这样的话瓷器的上色就更加透亮。最让我得意的还是我们的彩瓷,彩瓷在我们这几辈人的手里可谓是发明光大。我有点自负的说,我们明朝手艺人的彩瓷是空前绝后的佳品。

明朝彩瓷
尤其是那把釉重多上釉方法结合起来的精品青花五彩最为闻名。我虽不满自己受束缚的匠户身份,但对于那些自己一点一点做出来的艺术品,我还是很喜爱的。那是我这大半辈子的成就,也是我们匠户的骄傲。
咱们大明朝在匠户制度上,承袭元代的户籍制度,对匠户的自由限制很大,对匠户的压榨更是严重。虽在后半期对匠户制度进行改革,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再加上后期没有真真切切的施行,所谓的匠户制度改革终究是一场空。而明朝在手工业方面的快速发展,离不开这些辛勤工作的匠人们的努力,正是他们成就了明朝灿烂的手工业,也让现在的我们能够看到那些鬼斧神工的艺术品。他们不是所谓的身份低贱的匠户,他们都是精益求精的大师。
童书叶,《中国手工业商业发展史》,中华书局,2005年
沈德符,《万历野获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